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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之旅〕我的咖啡館歷史

陳丹燕
3年前陳丹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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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或者那裏,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總是遇到古老的咖啡,在我的旅途上。旅途漫漫,漸漸,咖啡的歷史就在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咖啡館裏,那些撒著砂糖末子的咖啡桌子和喝光了咖啡,留下一個褐色杯底的咖啡杯子裏串聯起來,好像中學時代的世界歷史課要考試時,老師在黑板上吱吱咯咯用粉筆寫下的復習提綱,一小段,一小段,用箭頭指著,漸漸匯成歷史。

 

旅行去了歐洲,美洲或者亞洲,甚至大洋洲和北極,但我一直沒去非洲。那裏是咖啡豆的故鄉,但我卻從未涉足那塊最古老的大陸,從未去找一下山羊吃的古老咖啡豆。甚至對肯尼亞帶回來的上好咖啡豆也不是真的有興趣,等我家那袋咖啡豆放過了期都未打開,我才意識到自己對咖啡館的咖啡,比咖啡豆更有興趣,我嚮往的不只是一杯噴香的褐色液體,我嚮往的是在一間讓我身心感到自由歡愉的咖啡館裏,喝一杯滾燙噴香的咖啡。

 

那些撒著砂糖末子的咖啡桌子和喝光了咖啡,留下一個褐色杯底的咖啡杯子裏串聯起來……漸漸匯成歷史。


二十年來,我好像一直奮不顧身地在世界其他地方走來走去,用壞了好幾個照相機,拖壞了更多的行李箱。可是到了土耳其,卻與埃及擦肩而過。到了葡萄牙,卻與摩洛哥擦肩而過。到了斯里蘭卡,卻與毛里求斯擦肩而過。我想這些擦肩而過,是因為咖啡豆與咖啡館的區別。

 

只有常年旅行,才能有一天能坐下來,為自己進出過的那些咖啡館做一張歷史圖表,像多年前我的世界史老師在黑板上做的那樣。

 

二○一三年九月,伊斯坦布爾的酷暑剛過去不久,我在去佩拉飯店的路上。

 

在解放大道上,穿過一些十九世紀歐洲式的大房子,底樓開著商店,馬路中間有紅色的有軌電車緩慢沉重地開過,就好像描寫兩次世界大戰期間的歐洲城市的電影一樣,當年阿加莎.克里斯蒂在佩拉飯店寫《東方快車謀殺案》時,所見大約也是同樣的街景。在起伏的街道上,馬拉塔高塔附近,充滿了各種小咖啡館,這裏終究是咖啡擺脫藥用,成為令人歡愉的飲料的發源地。

 

十六世紀的土耳其咖啡館從兩個敘利亞人手裏開始,那時並不叫咖啡館,而被人稱為讀書房,它提供兩樣東西:咖啡與書籍,人們去咖啡館,為了讀書和討論學問,所以那個時代的咖啡,被奧斯曼人稱為「思想家的牛奶」。咖啡館是個鄭重莊嚴的公共場所,神秘的咖啡豆在這裏過渡為咖啡館裏的靈魂。

 

這樣,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有人認為世界的第一家咖啡館在伊斯蘭的聖地麥加。


 

作者我嚮往的不只是一杯噴香的褐色液體,我嚮往的是在一間讓我身心感到自由歡愉的咖啡館裏,喝一杯滾燙噴香的咖啡。


土耳其咖啡已經活了五個世紀,如今全世界都喝過濾咖啡,歐洲在咖啡裏放牛奶,亞洲在咖啡裏放肉桂和茶末,但土耳其仍舊堅持喝連渣的咖啡,用專門的小銅盅連渣煮開,也不肯用牛奶弄髒咖啡,這在意大利被稱為瑪奇朵咖啡。奧斯曼帝國如今已經分成了四十多個獨立國家,而留下的土耳其仍努力做一個咖啡原貌主義者。

 

二○○二年暮春在馬來西亞的檳城,張弼士故居的藍牆外,午後,淺藍色的天空裏滾下一聲雷,然後就下起大雨。我就近去了一家咖啡店,它在屋檐下放著藤桌椅。地不平,桌子總是晃,但雨水的氣味很好聞,還有咖啡。融匯在潮濕的南洋雷雨氣味裏的,是一股好像太妃糖般的軟厚甜味。

 

在那裏我喝到一杯濃香卻柔和的白咖啡,比起炭燒咖啡的暴烈,白咖啡的溫厚讓人體會到亞洲人清淡又真純如孩子般的口味。十七世紀,從也門航海而來的荷蘭船長,將一株咖啡樹苗一起帶到與馬來亞鄰近的印度尼西亞。當年蒸汽輪船遠航來亞洲,經過佛得角,路過赤道,許多在火房裏加煤的水手禁不住過赤道的酷熱,死在船上。船到亞洲,船上的棺材就運到岸邊入土。

(本文圖片為資料圖片。本文轉載自陳丹燕《咖啡苦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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