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江一鯽〕尚餘三月
在南城郊遊時的警鐘「時飛 人逝」,使我求學心切,更覺時日無多。現離開學日,還有兩三個月,於是便計劃學法文,立即報名。
法文老師,不修邊幅,衣著、髮型都很隨便,但要求學生很嚴格,尤其對我這個插班生已不喜歡;等到學發音時,他對我更不滿意。我的法文鼻音,無法控制,只能發出喉音。上課後不久,他叫我到他桌前,低音及很和善地跟我說:「你無法發出鼻音,很難學法文,我會很感激你,如果你不上我的課。」法文學不了,卻認識了英文「感激」(appreciate)的另一幽默而極度譏諷的意義,近乎侮辱。我失望之餘,只好日夕往市立圖書館自學,胡亂的、無目的地借看書。但沒什麼成效。心想:無師怎能自通呢?
法文老師,不修邊幅,衣著、髮型都很隨便,但要求學生很嚴格,尤其對我這個插班生已不喜歡。(馬星原繪)
不知何時茅塞頓開,用腦不成,那麼用力罷。剛巧有一位操上海口音的同學告訴我,可以參加農場工作,我也報上了名。這個農場主要工作是採摘「士多啤梨」(草莓),每天早餐後,乘沒有篷蓋的長板貨車,由宿舍開往農場。採摘的「士多啤梨」用籃子盛滿,以重量計酬。田間工作最要命的不單是要蹲着採摘,而且要提防荊棘。一不留神,屁股便被刺,非常痛楚。午間有三文治及飲料供應。最好的時光,便是晚飯後。
晚飯後,有一位打紅頸巾的西班牙俊男彈鋼琴,其餘俊男都在美女面前亮相。男女都是歐陸大學生來做假期工。美女計有意大利女郎最友善,北歐女郎最漂亮大方。不知何故,個子極小的我,也吸引了一個瑞典金髮女郎,但我剛剛給那「時飛 人逝」警語喚醒,所以,只和她做了幾年筆友。她送給我的黑白照片也丟失了!
(本文轉載自《明報月刊》2018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