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加拿大的日子
我這一生,總是波折重重,幸蒙上天垂念,總是平安渡過。我於一九六一年廣州中山醫學院畢業,其後訪港到台,幾經波折,於一九六七年到了英聯邦承認的加拿大新斯科細亞(Nova Scotia)省的都候斯大學醫學院的維多利亞總醫院做實習醫生,其間考取加拿大醫師資格。
我得到都候斯大學的小兒科主任高布隆教授和堪薩斯大學的傳染科主任劉鈐的大力推薦,順利拿到了哈彿大學麻省總醫院內科駐院醫師的聘書。但同事們勸我留下來,還提醒我那時越戰方酣,移民去美有被徵入伍的可能。而且內科收入低微,不像放射科收入高,但申請放射科談何容易?高布隆教授希望我到他手下做駐院醫生,我非常感謝他的好心,但我知他科裏也無空缺,我婉轉請求他介紹我到麥基爾大學(McGill University,下簡稱麥大)的皇家維多利亞醫院,跟隨世界胸腔放射學權威弗理沙(Robert G.Fraser)學習放射學,因為他們以前是麥大的舊同事。他毫不猶豫直接撥通對方電話,卻被告知名額早滿,但願意將我安排到次年的名額,我可先到新開辦的核子醫學科做一年後再來。
麥基爾大學(McGill University)。(資料圖片)
我於七月一日如期到麥大報到,才知道核子醫學只有我一個醫生,另加三個技術員,一個物理博士,主任由放射治療科主任兼任,另配兩個不管事的放射治療科的專科醫生。他們都了解我的難處,只能叫我把握時間,好好學習,科裏買了所有能找到的關於核醫學的書籍,但是最權威的只有一本由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的核子醫學主任華納(Henry Wagner)醫生寫的核子醫學教科書,我日以繼夜把這本近千頁的書看了三遍,替醫院訂購了最新式的核子掃描器和伽瑪影像機,以及一切應有的設備。並訂下操作守則,一個月後,我們便正式開診。那時我院是世界腎臟移植的中心,每天都要檢查兩到三個腎臟移植後的病人,主要是看看有否排斥反應。我特別重視核醫心臟功能的檢查,還是加拿大第一個採放射性碘治療甲狀腺功能亢進和癌症的醫生。
我向主任建議請華納醫生來院作一星期的訪問教授,得到他的支持,五月初華納醫生來院,我全程陪同請教,得益匪淺。他臨行前表示歡迎我到他的醫院工作,我說會牢記他的盛情。
一九六九年六月,科裏請來了新主任。我便順利在七月一號到放射診斷學科上班,任第二年的駐院醫生。
科裏每個月都有一位外地請來的訪問教授,給我們講課及開討論會。最有趣的是一位來自劍橋叫賽門的,他是肺部診斷的權威,但學術觀點卻與我們主任格格不入。有一次開討論會,把我叫到他面前,拿起幾張胸部照片,叫我做診斷。我看肺下部呈現蜂窩狀,知道他想借我找主任抬槓,原因是主任稱它為蜂窩狀,他老兄喜歡稱纖維變性,主任用的是影像名詞,他用的是病理名詞,其實沒什麼好辯論的。他見我默不作聲,大聲疾呼:「你是啞巴還是盲子,怎麼不說話?」我情急智生,大聲喊道:「我好像看到肺底部呈蜂窩狀,心想一定是纖維病變。」大家齊聲大笑,連賽門也不好意思罵我了。
作者(第三排左三)早年與麥基爾大學放射治療科同袍的合影。(作者提供)
一九七二年美國核子醫學舉行第一屆專家考試,主考官為華納醫生,按規定考生須先完成四年訓練,我懷僥倖的心理寫信給華納醫生問是否可參加考試,蒙他特別恩准,成為一個只有一年訓練時間便成功考取美國核子醫學專家的醫生。其後,我獲選為加拿大皇家內科學院院士,結束了加拿大的求學生涯,抱依依不捨心情到美國開始另一段的人生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