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江一鯽〕倫敦屋主公
在英國倫敦西部U路28X號,寄在T君的籬下數日後,屋主W君出現,我和W君一見如故。他在牛津大學念物理學。大概因為有由香港抵達的住客,進住他的房子,他需回來辦租約。
28X號是單邊、獨立、三層,如附近整區千篇一律的平房。因為它是單邊,所以有停車位,由旁路出入,往中區要先乘巴士到地鐵站,再乘中線地鐵到商業牛津街和唐人街,是中等階層的住宅區。
我們相約,每月選一個周末,在28X號相聚,共談三四周內聽過什麼音樂、看了什麼書和畫展。(馬星原繪)
我和屋主交談甚健的原因是我讀建築學而喜愛音樂、文學和繪畫,他讀物理也有同好。後來熟稔了,他告訴我,他的父親在日本佔香港時給日軍無故殺死,母親在新界辦一所小學,而伯父在倫敦讀醫學時就買下這房子。W君來英讀書時,伯父在醫院工作,後回港,W君入讀牛津時伯父把房子贈給他。從此W君讀書和生活都有了「基金」,在倫敦做了「屋主公」!
我們相約,每月選一個周末,他從牛津返,我從南城來,在28X號相聚,共談三四周內聽過什麼音樂、看了什麼書和畫展,彼此研究,比較心得。
有一次我們剛讀完了杜斯妥也夫斯基(Dostoevsky)的《罪與罰》(Crime and Punishment)。他一開始便說自己不相信任何社會有這樣醜陋的人(那個專借錢給窮人收高利貸的婦人),也不相信有這樣醜陋的社會,不相信有人會因此而謀殺她。
我表示作者寫的是十九世紀末期的俄羅斯社會、一個貪財的婦人,以及一個不正常的青年人謀殺了這婦人,並把這些寫成正常!比這事更恐怖的是,如果我是判官,會不會判他有罪?
杜斯妥也夫斯基(Dostoevsky)的《罪與罰》(Crime and Punishment)。(資料圖片)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有這樣醜惡的事情。」W君哭起來了!我馬上轉話題﹕「下次討論音樂好不好?」他建議談馬勒。
(本文轉載自《明報月刊》2018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