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過三關
甘肅在貧瘠與兵燹中尋找如意,啞鈴無言(註),默默沉澱著文化歷史。
千萬年來,孤煙站在大漠上,落日浮在戈壁灘。
龍城還在吧,飛將軍卻躺在史書的字行間,也沒有胡馬來度陰山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我們喝的已不是,酒泉裡霍去病那兩罎瓊醬玉液。
張騫的胡兒今何在?也許,他們一直走在,這絲綢織成的錦繡之路。
遠去了戰馬的嘶鳴蹄聲,遠去了征人的號角呼喊,烽火台的火苗早在歲月的風雨中熄滅。
昭君馬上馬下的悽涼,文姬的「胡笳十八拍」,也在歷史的長河裡,悄悄流逝了。
今天,在河西走廊,我們穿過了,兩千年隧道裡的時光。
(註:甘肅狀似如意,亦像啞鈴。)
玉門關
出現在我眼前的,這兩千歲的西域邊關,只是一方褐黃的土城,歲月的風霜雨雪削盡它的皮肉,只剩下了一副頭骨!我在擔心,它還能站立到哪個年月?
在那黃金年代,和田玉鑲在額頭,它俯視絡繹商旅的馬隊車龍,聆聽讓人安心的陣陣駝鈴。
耳畔還有羌笛的楊柳怨曲嗎?王詩人啊對不起,恕我改你名句一字:「春風已度玉門關」!土城旁的小綠洲長出了新柳,鳥兒飛樸出生命的信息。
還有從胡楊小路走過來的,沙漠戈壁的英雄(註),千年不倒,千年不死,千年不朽!三千年的生命毒不侵身,葉子哭出淚珠,骨節驅出鹽鹼的毒素,它永世忠誠地守護,大漠的茫茫寥寂。
(註:甘肅的胡楊樹被稱為「沙漠英雄樹」。)
陽 關
從唐詩裡走來,從我少年的夢裡走來,從神牽魂掛的想像裡走來。
一闕《渭城曲》唱了一千兩百年,何止陽關三叠,那是千叠萬叠的重重叠叠,離情愁緒爆裂了簫笛,惆悵傷懷弦為之斷,它撫慰了古今多少腸愁心傷,今天仍然餘音裊裊。
暗棗紅的天馬奔跑在陽關道上,殘破的木頭車過不了獨木橋了,碑廊上,今人的墨努力要抓住歷史的履痕。但俱往矣,無論是烽火台的狼煙,還是絲路的歲月流金,舉目遠眺,陽關埋在那遠處的塵沙煙靄。
王維詩家,也得不敬搬換你一個字:「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多故人」!
嘉峪關
山海關——長城東端的「天下第一關」;嘉峪關——長城西端的「天下第一雄關」。相隔一萬里的呼喚,相隔一千里的回音,沿著長城——這條中華民族的保護鏈,炎黃子孫的防洪堤。
蘆葦、羅布麻、紅柳與胡楊樹的血肉,築成了我們的漢代長城,不論高牆巨垜,還是捉鱉瓮城,華夏子民為的是保衛疆土,守住家園。
如今擊石燕鳴的「啾啾」(註),已隨著時光的秋風飄失,春燕飛越城牆,從此沒有寃魂。
雄關城樓仍然屹立,古樸容顏鐫刻歲月的滄桑,沙場硝煙早已沉落歷史的長河,也再沒有昔日的火光血花。映入我們眼簾的,是一片曠野盛放的鮮豔。
(註:嘉峪關城牆高聳,飛燕往往撞牆而死,工兵的妻子在城牆前擊石,發出「啾啾」之聲,祈求丈夫平安歸來。)
——寫於二OO九年九月
西北之行後,十一月廿二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