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廟之美 美美與共
作者:小草
說來有趣,在泰國生活的這幾年,逛廟成癖。不是爲祈福,而是被那兒的建築藝術吸引。
01

無論是大皇宮玉佛寺的富麗堂皇,還是吞武裏黎明寺的青瓷淡雅、清萊府白廟的瓊樓玉宇、佛統府大塔寺的超凡雄渾,以及春武裏那座耗時29年,仍在建設的紅木真理寺壯麗群雕,無不令我驚艶而震撼。





我的視覺神經被這些廟宇所呈現的多元文化元素牽引著,感嘆這個神秘佛國竟然在數百年前就秉持開放和包容的精神,主動吸納東西方文化之華彩,重塑自我。
尤其敬佩的是,他們沒有使用拿來主義,直接模仿,而是因地制宜,使其在那些再造建築藝術實體中得以綻放不俗的光彩。
就說玉佛寺裏的玉佛殿和藏經閣吧,始建于1784年,其柱形圍廊,既有西方教堂柱廊的高大恢宏氣勢,又頗具泰式建築的精緻與秀美。


設計者幷未照搬歐式圓柱教條,而是采用八面體立柱,以金色花邊陶瓷和彩色幾何圖案瓷磚爲裝飾,氣派而奢華,完全的暹羅王者風範,美到了極致。還有那個精雕細刻的尖頂佛殿,其白色外墻采用伊斯蘭式藍色花邊門廊;皇冠式屋頂插滿中國彩瓷花卉;平面結構則爲歐式教堂的十字架形制,東西合璧,相得益彰。

瞭解泰國歷史的人都知道,拉瑪王朝的君主都很開明。
從拉瑪一世支持擅長貿易的華人前來曼谷安家落戶,到拉瑪二世開放暹羅與歐洲的通商大門,再到三世把中國藝術在泰國廣泛傳播,到了四世,不僅國王自己說得一口流利的英語,還專門爲子女聘請英國家庭教師,後又將自己的衆多兒子送往西方接受教育。後來的拉瑪五世不僅送孩子去歐洲留學,而且兩次親自出訪歐洲多國,學習先進治國方略。

說到這裏,也就不難理解玉佛寺裏的多元文化現象了。也正是集東西方建築藝術之精華,才令玉佛寺美不勝收,成爲世界建築藝術的經典之一。
02
但不知怎的,每次逛玉佛寺都會生出目不暇接的疲憊感。面對琳琅滿目擁擠不堪的建築精品,視覺得不到片刻休息,猶如觀賞一幅沒有留白的精美畫作。
相比之下,游覽黎明寺更讓人感到賞心悅目。

黎明寺(鄭王廟)是紀念泰國華裔民族英雄—第41代君王鄭信的皇家寺廟,其規模僅次于玉佛寺。
據說當年鄭信帶領軍隊驅逐緬軍班師回朝時,黎明時分路過此寺,便在此禮佛祈福。他建立吞武裏王朝後,便下令重修此寺,幷賜名“黎明寺”。

該寺外裝修均采用中國閩南剪瓷雕工藝,幷以白色爲主基調,令其整體色彩清新淡雅;佛塔借鑒了婆羅門式尖塔風格,布局爲一主帶四輔,經過三代君王的建設、維修和擴建,其主塔從最初的16米,加高至79米,亦有了“泰國埃菲爾鐵塔”之美稱,在造型一致,同樣以瓷質鮮花和植物圖案裝飾的四座輔塔簇擁下,雍容華貴,雄偉壯麗,嘆爲觀止。


都說黎明寺的塔是泰國規模最大的大乘舍利塔,可奇怪的是,無論主塔還是配塔,都有衆多的印度教神猴哈奴曼的彩瓷浮雕圍繞,個個高舉雙臂,努力地支撑著佛塔聳立在湄南河畔。
這使我想到由印度《羅摩衍那》派生的泰國史詩《拉瑪堅》及其戲劇和舞蹈,以及遍及城鄉大街小巷的梵天佛,可見印度教對泰國的影響由來已久,傳播之廣。

此外,黎明寺內還有一個與主建築大相徑庭的風景,塔的四周布滿了低矮的本色石雕,有三國武將關公、八仙過海諸神、及獅子和老虎等。據說,這幷非寺廟建築者所爲,而是數百年來泰中兩國貿易中的商船壓艙物,被貨主放在此處。
不管怎麽說,它們見證了中泰兩國人民的友誼源遠流長。
03
說了兩座古寺,再說說新廟帕頌橋寺,泰人稱其爲“玻璃懸崖邊的寺廟”。它建在碧差汶府考柯的一座高山上,有其城市寺廟無法媲美的空靈意境。

廟的建築由泰式Benjarong瓷器、水晶珠和500萬塊馬賽克瓷磚裝飾,金銀交錯,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爲這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平添了幾許仙氣。

廟的建築分兩部分。其主體是一尊巨大的白色坐佛,頭戴高高的金冠,眼簾低垂,表情慈悲肅穆。其身前依次向前迭坐著四尊神態相同、體形逐一縮小的白色佛像,都是頂成肉髻相。
遠遠望去,五尊佛由小及大,盤坐在一個由白色圍欄裝飾的水滴造型三層平臺上,視覺效果極其特別,既神聖,又透著亦幻亦真感,很像俄羅斯套娃,又有那麽點兒後現代主義的另類意味;加之第三層圍欄的水滴造型由水晶玻璃鑲嵌而成,艶陽下閃爍著炫目的華彩,猶如佛光撒落人間。

寺廟的另一部分修在距佛像三四百米處的山頂,主塔由七層金色蓮花瓣構成,看上去就像一座華麗的波斯古堡,四周配有蓮花瓣拱形四柱凉亭。
其外裝修充分利用瓷碗、瓷杯、瓷碟、水晶珠的自然形狀布滿太陽圖騰,配上瓷片、玻璃和馬賽克瓷磚渲染的光環和輻射綫,令人想到古老的印加文明。其圍墻和地面借鑒了西班牙建築大師高迪的風格。儘管塔外配飾有不少蓮花佛龕,供奉了許多佛像,但整體感覺却像進入了童話裏的皇宮,美輪美奐,相映成趣。



可以說,這座寺廟完全顛覆了泰國傳統寺廟的建築格局和裝修形式,充分展示了現代佛國信徒的審美取向。
不過,與巴吞他尼府的法身寺比,該寺還算不上時尚。
法身寺大塔建于1995年,外形活像一個來自外星的巨型飛碟,直徑194米,高32.4米,供奉著一百萬尊佛像,金光燦燦,蔚爲壯觀。據說,采用這種圓頂造型代表著和平與智慧。

法身寺占地面積416萬平方米,可供一百萬人舉辦法會和靜坐,是目前世界最大的佛教寺院,頗有與麥加大清真寺和耶路撒冷聖莫大教堂一爭高下之意。
欣賞著這座頗爲前衛的佛寺,感受著設計師用現代建築藝術的空間、意境、造型等手法詮釋的當代佛家理念及其弘揚佛法的新意識,更加感受到佛國信衆與時俱進,博采衆長,在佛教建築領域裏的創新精神和能力。

英國現實主義戲劇作家蕭伯納曾有言道:“我們用玻璃鏡子照自己的臉,我們用藝術作品照自己的靈魂。”
泰國人廣泛吸納東西方文化建造出各種風格的寺廟,充分展示了其民族的文化自信。也正是他們奉行的這種海納百川的包容態度,賦予了這些寺廟超越信仰的靈魂,令所有前來游覽之人爲之震撼和傾倒。
正可謂:和而不同,多元一體,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
(小草:本名紀淑琴,泰國華文作家協會理事,出版文集《曼谷的雪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