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最愛、李煥英老家,是這裡
轉載自九行公眾號(ID:jiuxing_neweekly),發表於2021年1月22日

票房剛破41億的《你好,李煥英》,賈玲把拍攝地定在了自己的家鄉。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你很難想像,哪個地方的水土能孕育出像賈玲這般性格爽朗、為人仗義,笑起來有兩個小梨渦的女子。

目光尋覓了大半個中國,是你了,湖北襄陽。
如今提起襄陽,大多數人印象模糊,最多不過停留在隨手一翻的武俠小說裡。“我叫郭襄,襄陽的襄。”伴隨著這句話,才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郭靖黃蓉夫婦誓死守衛的那座城。
但在賈玲之前,襄陽的名號早已響徹天下。
寫過它的人不止金庸,還有孟浩然、馬可·波羅和《四庫全書》,在《三國演義》裡襄陽占了32回,《全唐詩》有4000多首提及襄陽,就在短短數百年前,說起襄陽,誰人不識這是“天下第一重鎮”?

當鐵路繞過漢江絕塵而去,襄陽只能望武漢其脊背,與宜昌爭第二把交椅爭得膠著。但是,那些刻在襄陽骨子裡的江湖傳說、俠義風骨、爽朗直率,以及化在牛肉麵和酒裡的快意恩仇,卻從未遠去。
當再次靠近,襄陽俠骨依舊。
01 鐵打的襄陽
當走在襄陽的街頭上,你很難把這座平平無奇、汽車輪子軲轆轉的三線小城與當年事關天下興亡的“華夏第一城”聯繫起來。
當外人意欲問起,吃著牛肉麵、喝著黃酒的襄陽人大概率會把嘴巴一抹,輕飄飄地來一句:“也沒多浪色(厲害),都老黃曆了。”

唯有會歷史的人哆哆嗦嗦地翻開襄陽史:臥槽,荊楚發源地、三國分合在於此、諸葛亮隆中對,劉表、忽必烈、嶽飛、李自成或多或少與這城產生勾連。就門前的那條漢江,不知化盡了多少中華民族抵禦外敵的血淚。
行走江湖,襄陽人稱“鐵打的襄陽”。
這外號不是白來的,三面環水、一面環山,250米寬的護城河、長達7300米的古城牆,共同築成了這座冷兵器時代世界上防禦系統最強的城市之一。在忽必烈的鐵騎踏來之際,孤城襄陽竟奇跡般生生硬扛了6年。

襄陽不鐵打不行,且看它的地理位置:
都說中國南北分界線是秦嶺-淮河一帶,橫亙在襄陽之上的,便是秦嶺、大別山。唯一能疏通南北,讓七省通衢的,便是有“天下之中”之稱的南陽盆地,而襄陽,恰恰就位於南陽盆地的門戶之上。
更絕的是,長江最長的支流漢江穿襄陽而過,西通漢中,東往漢口。不但溝通南北,交通也極為便利。難怪300多年前,軍事地理學家顧祖禹曾在《讀史方輿紀要》裡寫過:“湖廣之形勝,以天下言之,則重在襄陽。”在中國古代的戰略版圖裡,頗有幾分“欲得天下,先奪襄陽”的意味。

事實上,因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從魏晉到宋朝這大概一千年裡,襄陽都是作為一級行政區而存在的。從春秋戰國時期開始,襄陽便迎來了大大小小的戰役無數,僅在《襄陽兵事春秋》一書中,便記載了172次。
歷史上,多少風雲變幻、金戈鐵馬、朝代更迭的故事,都發生在襄陽這座只有2.5平方公里的古城池裡:
春秋時期,楚國於此北上爭霸;漢末戰亂,諸葛亮在此提出“三分天下”的藍圖;關羽則水淹七軍,逼迫曹操差點遷都;宋代岳飛英勇抗擊金兵,收復襄陽;忽必烈的鐵騎在襄陽門前踟躕六年之久,終成宋朝哀歌;明末李自成攻入襄陽,直搗京師,推翻大明王朝......

在冷兵器時代,襄陽的半點風吹草動,足以令安踞北方的當權者如坐針氈;諸葛孔明端坐於此,便觀天下大勢;而烽煙四起的過往,又俱化作襄陽軍民的鐵骨錚錚。
在最為慘烈的宋元襄陽之戰當中,襄陽百姓苦撐36年,老弱婦孺皆上陣,三千義士明知一去不返仍九死無悔,蹚水求糧。
流淌而過的漢水、刻有碑文的峴山,在教會這片土地的孩童吃飯之前,先教會了何是“為國為民、寧死不屈”。千百年過去了,襄陽硝煙不再,但別忘卻了,它曾守衛著大半個中華。
02 襄陽,南船北馬,快意恩仇
襄陽的氣質,曾被嘲“最不像湖北”。在精明如“九頭鳥”的湖北人面前,襄陽人更顯質樸,這是一種來自江湖義氣的質樸。
是了,地處南北交匯的襄陽,半南半北、半儒半武,既有北方來的俠骨,也有南方來的柔情。就像那襄陽話,既有河南話的渾厚,又有四川話的剛直,還帶著陝西話的秦腔韻味。
在你登臨漢江峴山前,道不盡,也說不明。

這種氣質,自襄陽建城之初,便見端倪。若說金庸先生使襄陽名滿天下,那建立襄陽的,卻是東漢末年的劉表。
其時,硝煙四起,群雄爭霸,百姓苦不堪言。為防北方袁術大軍揮師南下,荊州刺史劉表把治所遷往襄陽,用“保境安民、人盡其才”之策,愣是把襄陽治理成一片“亂世寧州”。
關中的數十萬難民湧向襄陽,其中不乏後來的治世之才:令蔡邕“倒屣相迎”的王粲、使《傷寒雜病論》免于失傳的王叔和、經學家宋忠和司馬徽、音樂家杜夔、閃耀三國的諸葛亮、還有徐庶、石廣元、孟公威等一眾名士。
一時間,襄陽各路英雄豪傑雲集,完成了一次奠定襄陽日後文化底色的人口大遷徙。

魏晉南北時期,名僧釋道安南下襄陽,傳播佛學,又使襄陽成了佛教沃土。如今襄陽第一古刹白馬寺、檀溪寺,還裝著當年高僧的身影。
到了唐朝,襄陽人孟浩然又把自己的家鄉打造成一片詩的汪洋。李白、杜甫、王維、張九齡、杜牧等人均曾登臨襄陽,留下千古絕句。
在宋之問眼中,襄陽是“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在王維眼中,則是“襄陽好風日,留醉與山翁”;在孟浩然眼中,襄陽則是“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一千個詩人眼裡,便有一千個襄陽。

因著漢水,在不打仗的時候,襄陽的日子大多是繁榮而富庶的。古時,又有“南船北馬”之稱,意思是從南方乘船而來的貨物,到了襄陽,便可立刻騎馬北上。
明清時期,襄陽可謂“商賈連檣,列肆殷盛,客至如林”,擁有30多個碼頭和來自大江南北的20多個會館。因為商貿往來,漢江地位功能的轉移,襄陽開始脫去刀光劍影,真正成為了一個飲馬江湖。
南北往來的商客、鱗次櫛比的貨船、遊人如織的江邊,雜耍、說戲、叫賣在這座古城輪番上演,鏢車徐徐而過,地處南北之中,人口往來頻密的襄陽,從來都不缺那一抹文化底氣。
03 襄陽人的江湖
在短短11年前,襄陽還不叫襄陽,叫襄樊,意為襄陽、樊城兩地的合稱。但2010年後,襄陽找回了這個伴隨了自己兩千多年的名字。
其中,想找回“昨日之興”的意味不言而喻。
當人們如今提起襄陽,話裡話外都不免有了幾分落寞、歎息之意:雖為第二把手,但與省會武漢的GDP相差萬里;多年來能拿得出手的談資,不過“汽車之城”一個......

襄陽也曾不甘落寞過。在上世紀70年代,國家“三線建設”的風吹向襄陽(當時還叫襄樊),一大批軍工企業轉移於此,數以萬計的工人、幹部、技術人員打點行囊趕往襄陽,而賈玲的媽媽李煥英也是東方化工廠的一員。
《你好,李煥英》的拍攝地湖北衛東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國營衛東機械廠)、六〇三文創園、湖北化纖廠等地,均鐫刻著襄陽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

但要說襄陽落寞,老藝術家是不贊同的。他們只看見了經濟一面,把襄陽的面貌、底蘊、藏于城中的豪俠之氣,都一併略了去。
卡爾維諾在《看不見的城市》中寫道:“城市不會洩露自己的過去,只會把它像手紋一樣藏起來。”但襄陽,卻是怎麼藏也藏不掉。
這種氣息,遁於襄陽北街的城牆之中,化在牛肉麵的香氣裡,運載於往來的公交軌道上,嵌合在600萬襄陽人的生活裡。

先是襄陽的面貌,早就刻滿了那些浸透人文風骨的過往:王維李白曾登臨的漢江峴山,守衛了家國千年的古城牆,還有那連接城牆和昭明台的北街,紀念王粲的仲宣樓,諸葛亮的古隆中,龐德公、孟浩然、皮日休相繼隱居過的鹿門山,北宋書法家米芾故居米公祠......
襄陽人就在這三千平方公里的山水古跡之下,用一碗牛肉麵和黃酒開啟他們豪邁的早晨。
牛肉是現煮的,黃酒是溫好的,只有2-3度,灌入喉嚨之中,清潤回甘,正好中和牛肉麵的香辣粗獷,在酒與肉的迴旋之中竟抖落出幾分當年英雄豪傑間的盪氣迴腸。

襄陽人愛酒的風氣,是沿襲楚人而來的。“襄陽十八怪”裡,便有兩怪指襄陽“早餐吃酒不吃菜”“請客怪酒不怪菜”的怪習。沒想到,這又與千年前唐朝李白這位醉仙翁不謀而合,令其吟出了“山公醉酒時,酩酊高陽下”的《襄陽曲》。
牛肉麵的熱氣,又模糊了這座城市的速度,要想覓得舊時光,襄陽人輕而易舉。
起源于楚巫文化的皮影戲,至今流落於襄陽的街頭巷尾,“桃園三結義”“三英戰呂布”的故事,襄陽孩童總比歷史書早一步知道。而南北交匯的背景,又使襄陽集滿了十多個劇種,越調、梆子、花鼓戲、梁山調齊立襄陽,還佈滿了大量的民間話劇社。

說到習俗,牛郎織女、端午節和拔河,均都是自襄陽衍生至全國。
要重溫大唐的詩意,一部《妖貓傳》立起的唐城影視基地便可與橫店匹敵,《侍神令》《九州縹緲錄》《花木蘭》《長安十二時辰》都曾在這裡找回唐朝的一眼萬年。

站在城牆之上,你很難說清襄陽到底是一座什麼樣的城市:它既有金庸筆下寫就的俠之大義,也有熱血鑄成的家國情仇,說它英雄白頭,可彙聚南北的文化底氣踏遍大半個中國也難尋。標上詩歌的山水,南來北往的江湖,二兩牛肉麵,一碗黃酒,便組成了襄陽。
當名氣隱去,江湖不再,管它眾說紛壇,襄陽,依舊是那個一身風骨的襄陽。
參考資料:
1.襄陽城為什麼是“鐵打的”?
2.遲暮之城襄陽:被遺忘的湖北第二城 新週刊
3.襄陽之圍:一座城和一個王朝的最後時光 南方週末
4.金庸最愛的襄陽,如何成為“湖北第二城”?地道風物
5.為什麼大俠都愛襄陽城?網易上流
6.襄陽“龍頭旅遊景觀城市”建設研究 餘海鵬,杜漢華
7.襄陽地區習俗傳說的地域特色 漆福剛,陳文俊
編輯 | 二叔公
排版 | Glor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