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理趕趟集,三觀都被顛覆了
本文轉載自九行Travel公衆號(ID:jiuxing_neweekly),作者西武

在剛過去的夏天,一句話火了:半個中國的人在新疆,半個中國的人在雲南。
而在雲南的人,一半又跑來了大理,讓這個西南的小城再次火爆,被推到了全國人眼前,成爲了一時的談資。
坐擁著蒼山洱海的大理,有著優美的環境,加上慢節奏的生活,讓不少年輕人把這座城市想像成詩與遠方之地。大理就這樣披著這層外衣,在社交網絡上被套上了一層濾鏡。

殊不知,詩與遠方之外,大理最可貴的,還在它那原始野生的烟火氣。這種烟火氣不在大理古城人民路上的酒吧,也不在喜洲古鎮的稻田裏,而是在每一次趕集中。
趕集,這種在城市化進程裏越發少見的景觀,在大理却依舊旺盛地存在。在大城市的新消費無孔不入地想掏空年輕人的錢包時,一批年輕人却迷上了來這趕集,體驗最本地的生活。
01 烟火氣的狂歡
在大理趕集,是要看日子的。
趕集在大理已經有千年的歷史。這種因人們定期聚集進行商品交易而形成的民間習俗,在南方也有“趕場”“趕山”等叫法。
歷史上,大理以農牧業和商業貿易爲主,有白、彝、漢等20多個民族,文化豐富,加上位于滇西北交通樞紐的位置上,隨著商賈的來往,此地自然就成了一個商業重鎮,集市也遍地開花。

通常情况下,集市上的商品琳琅滿目,農作物、生活用品等都會出現。大理手工業發達,染布、制靴、民族手飾等都有大量售賣。
過去,對于商品經濟欠發達地區的人們來說,趕集就是他們的“雙十一”。
大理的集市,是一場狂歡。以大理古城附近最出名、最熱鬧的三月街集市來說,每年農曆三月十五到二十一,是三月街最熱鬧的時候,有“千年趕一街,一街趕千年”的美名,宛如節慶一般。


這條自唐朝永徽年間就已存在的街道,又叫觀音市。傳說中,觀音在三月十五日來此布教傳道。因此,往後每年這一天,八方香客都來這裏焚香頂禮,久而久之就有了廟會,最後變成了規模更大的集市。
“在七天的街期時間裏,趕街的人群不斷散去,又不斷趕來,通向街場的大路小道,像一條條入海的長河,掀動起斑斕的色彩,流著、淌著......” 大理市史志編輯委員會撰寫的《大理游踪》一書便記載了三月街趕集的盛况。

只可惜,由于疫情,這場維持一周的狂歡已經暫停了3年。
慶幸的是,本地人平常的趕集傳統沒有受影響。按照白族傳統,每個村子都會有不同的趕集日子。每逢農曆初二、初九、十六、二十三,都是三月街集市開市的時候。一大早,本地人就開著麵包車、三輪車,甚至只背著個竹簍,就來這條一公里長的街上占據攤位,開始了一天的擺攤,吆喝叫賣,直到傍晚才如林中鳥一一散去,各回各家。
自農業社會開始存在的趕集,在大理得到了很好的保留。直至今日,即使古城裏的現代化商店、超市能滿足人的所有生活需求,但本地人仍熱衷逛集市、計算著日子來添置食物、生活用品等。

除了三月街集市,附近的銀橋、喜洲、鳳儀鎮等村落也有自己的集市,只是趕集的日子、規模不同。集市上的烟火氣,在這些地方却是一脉相承的。
可以說,在大理,有人的地方就有趕集。
02 趕集,有點東西
這兩年,擺攤熱興起,各種市集在讓年輕人趕趟的同時,也壓榨著他們的錢包。即便在大理,帶著新中産與亞文化色彩的文藝、消費市集也遍地開花,人群擠滿了那些擺著各色食物、手作的攤位。
但這些都沒能代替趕集。每到趕集的日子,本地人、旅居大理的外地人都不約而同地上街去,景况永遠熱鬧。

趕集之所以吸引人,且呈現出完全不同于新中産們熱愛的集市的模樣,很大程度上是因爲雲南物産豐富。其中,野生菌更是讓全國人民都嘴饞。
每年夏天到來後,社交網絡上都遍布著各種關于在雲南吃野生菌的段子。今年流行的新說法“看見小人套餐”,調侃的便是外地人慕名而來吃野生菌,結果吃出幻覺的事。

讓全國人民眼饞的各種野生菌,諸如見手青、牛肝菌等,都是容易讓人中毒的菌類。不熟悉烹飪它們的人,處理得稍微有些差錯,就可能吃進醫院去了。
以野生菌爲代表的山珍,能在雲南全面開花,得益于此地的獨特氣候。這裏位于低緯度高原,日照充足,降水量充沛,加上溫差大,天然利于植物生長,而處處是山脉的地形,又使得菌類旺盛生長。

每到菌子季,當地人便上山采菌。這幾年,游客也開始跟著嚮導一起,過了一把采野生菌的癮。
而在流向餐桌之前,野生菌最普遍的交易場所,除了菜市場便是集市了。采菌人扛著蛇皮袋,往集市上一站,把還帶著泥土的菌子往地上一扔,攤開袋口,就能見到最地道、新鮮的美味。
趕集這天,果農、菜農還都會把自家種的東西拉來賣。雲南的蔬菜水果本就便宜,但集市上的這些農作物,價格大多比本地超市、菜市場的同類還要再低上一番。

這就使得兩塊錢一斤的香蕉、西瓜、蓮藕、西紅柿等,在集市上都不稀奇。而這種價格,在北上廣的小區水果店裏基本不可能出現。
商販們也洋溢著生命力。一位菜農阿姨,穿著白族服飾,在攤位上賣自家種的辣椒,喊著“3元一斤”,捧了一把綠油油、還泛著光的辣椒遞到人面前:“你看這辣椒多好,菜市場都賣五六塊錢一斤。”她操著大嗓門, 臉上全是對自己的勞動感到驕傲的神情。
集市上,這種富有感染力的場景幾乎成了常態。不同于百貨超市里那强調高效、便捷的生態,趕集是一種更鮮活、更有在地感的體驗。

在三月街,趕集還是一次體驗大理本土文化的好機會。由于手工藝發達,集市上的傳統手工藝品,像是挑花綉朵的衣服、頭飾,大理石製品、竹製品等都聞名遐邇。
這裏還是本地最大的中藥材集散中心,鮮見的西藏蟲草、雪山天麻、蒼山貝母等都有售賣。
據《大理游踪》記載,遠近各地的醫務人員,每來一次集市就能采購好一年半載的藥材,足見此處中草藥藥材豐富。

更好玩的是各種節慶活動。除了一年一度的賽馬節之外,火把節也尤其熱鬧。白族人民爲了祈求好運,到了這一節日,家家戶戶都會拿著一個大火把來祈求好運,三月街也成了一個狂歡的據點。不僅街上的商戶會在門前立起高高的火把,附近的居民及游客也會過來凑熱鬧。
跟潑水節相似,人把火把燃燒後的灰抹在臉上,就能得到好運光顧,“灰頭土臉”成了幸運的象徵。

現代化浪潮中,大理本地的鄉土文化在商業化的衝擊下依舊堅挺,仍在鄉土社會裏仍在盤根錯節地扎根。而趕集,作爲有著千年歷史的傳統,自然也在這種氛圍中保留了下來。
大理之外,雲南的芒市等地也有趕集,一樣熱鬧、有烟火氣,在時間流轉中一直存在著。
03 當代年輕人愛上趕集
這兩年,越來越多的大理年輕人加入了趕集這個隊伍。
一批批的打工人厭倦了加班、擠在狹小的出租屋裏生活,開始逃離北上廣,來大理旅居,體驗另外一種慢節奏、低消費的生活。加上這個夏天,游客擠滿了整個古城,對面三月街集市的熱鬧自然也就吸引了更多人。
在小紅書上搜索“三月街趕集”,能看到1300多條筆記,搜索“大理趕集”更是跳出來2700多條。這些筆記裏,年輕人們興奮地分享自己趕集的所見所得,用圖片和文字將其包裝成一篇篇攻略,收穫著成百上千的點贊量。

在社交網絡和圖像時代,這些內容吸引著一撥撥年輕人前來集市上打卡、體驗,如此往復,三月街等集市成爲了新的、類景點的存在。
一切都在說明,趕集早已不再是本地人的專屬,全國來的年輕人早已加入了這一狂歡,前仆後繼地剁手。
尤其旅居的年輕人,其中一部分甚至已經把趕集當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在本地集市上淘貨,取代了他們先前在城市百貨商場裏逛街的習慣。

兩年前,人類學家項飈提出的“附近”概念曾引起一陣熱議。他提出,無論身處城市還是鄉村,人應當去多觀看、接觸他人,瞭解自己的生活空間是如何構成的。
在生活中構建附近性,尤其是在城市裏,能讓人在其中獲得歸屬感。買菜、買水果、理髮等小事,雖不起眼,但確實影響著你的“附近”生活的幸福感。
附近性的缺失,容易讓人把生活過成單綫項目,陷入一種與他人愈來愈隔絕的原子化生活。這在北上廣更常見。加班、無止境的工作讓人在空閑時疲于瞭解生活裏的附近性,人人都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島。

但在大理,慢節奏的生活讓年輕人放慢了脚步,加上鬆弛的社交氛圍,男男女女都更容易把目光放在周圍的人身上,與鄰居、商販愉快輕鬆地交談,成了一處隨處可見的風景。
北上廣缺失的附近性與鬆弛感,在大理却一直蓬勃生長。
自然生長的趕集文化,更是讓大理的附近性變得异常旺盛。在熱鬧氛圍的感染下,曾經在大城市裏緊綳的年輕人,更容易卸下心防,與集市上陌生的商販、客人聊天。他們開始對附近環境有更多感知,生活也不再是單調的兩點一綫,或是只囿于出租屋中。

在百貨超市、商業街扎堆,城市生活方式却愈加千篇一律的今天,有著野生生命力的趕集,顯得愈加鮮活、有趣。
“陣陣歡聲笑語,掀動起市聲起伏的浪潮……興隆的交易,把盛大的民族物資交流會,統統溶入了春的長河、浪花。”趕集,這一在大理延續了千年的傳統活動,在新的時代,又把曾經是一座座孤島的人連接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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